上海世博会中国馆,西汉南越王墓博物馆,南京大屠杀纪念馆扩建工程,广州国际会展中心,北京奥运会摔跤馆、羽毛球馆,中国市长大厦,海上丝绸之路博物馆……何镜堂院士的名字,和一大串著名建筑连在一起,其中任何一栋,都让人心生景仰。
何院士是中国建筑设计界的领军人物,可他的建筑设计事业40多岁才起步——他的传奇是怎样炼成的?
刚读大学 连抽水马桶都没见过
记者:您是怎样成长为“大家”的?许多学者都有家学渊源,您也是吗?
何镜堂:我的家庭相当普通。父亲只念过初中,妈妈只念过小学。家人教给我的,是诚实、爱、感恩。
我哥哥喜欢画画,受他影响,我小时候也喜欢画画,但也喜欢数理化,想当工程师。后来老师说,你干脆当建筑师吧,半个艺术家、半个工程师。这正合我意。所以后来报考了华南工学院(华南理工大学前身)。从那时起,我就与建筑结下不解之缘,爱这个专业,特别爱。
记者:您来自小城镇,却为大都市建了那么多大建筑,您的出身没有给您带来“负面”影响?
何镜堂:建筑专业必须跟生活结合,前提是了解生活、懂得生活。我是东莞人,当时东莞是个小城,整个县才六七万人,而且那个年代很落后,我有很多东西都不懂。但我60多个大学同学当中有很多来自港澳,刚开始,连他们在家用的抽水马桶,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因为我家里是蹲的、架在水塘上的那种。港澳的同学个个生活很现代,我很快就“近朱者赤”了。
下放农村 苦难日子换得八个字
记者:后来呢?毕业了,工作好找吧?
何镜堂:当年教育大发展,老师不够,我1956年进校,那时学建筑是五年,我大四就被提前留校当老师。后来学校担心这样的老师质量不高,我又回到班上继续念书,直到1961年毕业。
毕业后,读研读到1965年。再后来,留校,结果“文革”了。建筑专业跟意识形态有关,我们成了“修正主义”苗子。1967年,我被安排到湖北省设计院。后来又下放到湖北郧县的山里当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记者:那段日子意味着什么?苦难?
何镜堂:说实话,不是苦难,而是八个字:学到很多,终身受益。
“文革”荒废了很多时间,但我有个大收获:学习毛主席的《矛盾论》、《实践论》,学会了辩证思维和在错综复杂的问题中找主要矛盾,直到现在,这还是我搞建筑设计的思想方法!也是我提出“两观三性”创作思想的哲学基础。
记者:“文革”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航向,您却把握住了自己?
何镜堂:我始终觉得,做人要有追求,人生方向始终要把准。
回到广东 人生每一步都有计划
记者:后来又是什么机缘让您回到广东?回到母校?
何镜堂:决定回广东有几个原因:第一,改革开放刚开始,我参观过深圳,热血沸腾,觉得广东机会多。第二,广东是家乡,有较好的人脉,对地方文化了解,气候适应。
我这个人,人生关键的每一步,都有计划,有定位。当时我分析,建筑行业能出成果的路子很多。比如,早一辈的梁思成,大建筑学家,但不搞具体设计,专做研究型教授,创立学科。还有一条,比如我太太的单位——北京市建筑设计院,作品多,大师多,不少人可能写书不多,但也很出名。
这两条路都要慢慢积累。但我当时40多岁了,没时间从头开始了,我能不能把两者结合起来呢?基于这一想法,我回到了母校,1983年,我45岁了。
记者:回来后,您迅速爆发,成果迭出?
何镜堂:回广州后大概三天,机会就来了,深圳科学馆招标设计方案。我和太太全力以赴,把十几年来的热情,还有当时吸收的国外先进理念全用上了。方案送到深圳,市政府当晚就决定采用。那是对我的极大鼓舞!
从这个项目开始,我就定了一个目标:任何一个重要设计,都要做专题设计;都要做精品;都要写学术论文,在中国最好的建筑杂志上发表。我的这一篇论文上了《建筑学报》,这是我的第一篇科学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