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商业区也是按照传统的办法，在一个大水塘四周围盖了一系列商铺，变成了商街。祠堂为中心的是家族管理，叫村上。这个地方由商铺管理，过年过节是你这儿耍狮子，我这儿刷狮子；你那儿耍龙灯，我这儿耍龙灯；你这儿放鞭炮，我这儿放鞭炮。因为商界的家族有钱，所以耍龙灯更热闹，老百姓是哪儿热闹哪儿，势力渐渐就大了，发展多了，房子也多了。但由于是封建主义制度，商品经济得不到发展。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经过社会主义改造，这些商店被通通改造为农民集中的供销合作社，农民所有的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全由供销合资社给，供销合作社盖在什么地方？把水塘填了。在水塘的中心盖了两层楼钢筋混凝土的供销合作社，盖了两层邮政局和银行。这是当时村里了不起的洋建筑。我们去时这个合作社、银行还在，有意思的是，合资社里冷冷清清，外面一圈有很多摆地摊，可以讨价还价，蔬菜也很新鲜。这些地摊赚钱后，纷纷变成私营商店。这些商店沿着商业区通到国道马路两边，成为一条新街。因为这个村保存得好，成为历史文化名村、成为国宝单位，因此本村人强烈要求把将近混凝土房子炸掉，重新挖了水塘，重新经过我们按照历史资料的设计恢复了商店。新建在什么地方？在这里。诸葛村一个是村上——以祠堂为中心、老的中心；一个是街上——以商业为中心；一个是新街——改革开放后。整个诸葛村的建筑和规划包括建筑的形式记录了一个农村的发展。我们要了解农耕文化必须到农村里，农村、乡土建筑跟故宫一样，记录了一个时代的政治经济文化，记录了中国特有的农耕时代的政治经济文化，同样具有历史的、艺术的、科学的文物价值。这是我要讲的第一个，文物建筑价值。

“文物建筑保护原则：保护为主、抢救第一、合理利用、加强管理”

第二，有了价值当然要保护，怎么保护？我们有《文物保护法》。国务院公布了《文物保护法》，国际上有《国际古迹保护与修复宪章》，因为这个宪章于上世纪60年代在威尼斯召开规定的，所以又称之为《威尼斯宪章》。我们搞古建筑保护，《文物保护法》、《威尼斯宪章》是必然要遵循的条例。《文物保护法》规定了整个文物的保护方针：保护为主、抢救第一、合理利用、加强管理。先把它保护下来，尤其在农村里看到农村破了、瓦漏了，雨水浇后，木头梁架最怕水，腐蚀了，这时候最重要的抢救是把瓦修好，不要再漏；如果要倒塌了，先维持住，这是抢救第一。合理利用，古建筑是建筑，本来有物质功能，可以用它，清华早期的科学馆现在在用，大礼堂还在用，但要合理利用，然后要加强管理。

建筑除了平时保养外，怎么保养？中国古代建筑怕火、怕水，我们要防火、防水、防污染、防虫害。南方有些建筑被虫子腐朽，看外面好好的，其实里面空了，一捅就断了，这是白蚂蚁的祸害。所以平时要保养、保护。但不管怎么保养，经过长时期的日晒、雨淋、风吹不免会有破旧与损坏，损坏要修理，怎么修？修缮对不可移动文物（建筑），不像一些青铜器、玉器可以移动，“对不可移动的文物进行修缮、保养、迁移必须不改变文物的原状原则”，也就是说文物原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科学馆修过多次但原样不能变。科学馆里面的窗户可以变成油漆钢，钢玻璃窗，外面原来的窗铁杆不能动。不能因为里面的需要把原来的改了，这是《文物保护法》所规定的：要保持原样。

“经过时代的修理必有印记，对这个印记要尊重它、保留它，因为它代表了历史、记忆的历史，它代表一个时代它的技术和文化。”

国际宪章是怎么保护的？“古迹的保护包含了一定规模的环境保护。”建筑不是孤立的，总是在一个环境里，即使在没有人的沙漠地带也是上有天、下有地。一个故宫博物院、紫禁城四周有护城河、皇城，它有环境。所以保护紫禁城不仅是孤立的保护紫禁城72万平方米的范围，还要保护环境，而这要做到很难，所以一定要有环境的保护。“各个时代为一古迹之建筑所做的正当贡献必须予以尊重，”经过时代的修理必有印记，对这个印记要尊重它、保留它，因为它代表了历史、记忆的历史，它代表一个时代它的技术和文化。“修复的目的不是追求风格的统一，”意思是保持建筑所记载的信息，这是保护古建筑的重要原则，缺失部分的修补必须整体保持核心，但同时要区别于原作，以便于修复不歪曲其艺术或历史见证！”

利比亚去年被推翻，利比亚是一个文明古国，古罗马占领期间，它盖了很庞大的古代宫殿建筑群（完全石头建筑）。毁了，毁了怎么办？不要修，保持原状，看着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这是它的宫殿群，很大范围都是这样。这是古罗马，柱子缺了，黑的部分是原来的，白的部分是新加的，考古学家、古建筑专家把它复原了，知道是什么样的。修补的部分有意的不要跟原来的部分相混淆，使后人一看知道这是几个世纪以前的建筑，这是什么时代修理的。外国建筑讲这个道理。

“原状有两种理解：一种是刚盖好的原状，一种是我们现在看到它的原状，保持哪个原状？”

中国建筑是怎么做的？中国建筑不是石头建的，是木头建筑。为了保护木头不被日晒雨林，就用油漆保护，在油漆的基础上画成彩画保护柱子。彩画不经久，经常要重绘。根本《威尼斯宪章》、《文物保护法》，我们采取各种办法：一种把它全部铲除掉，重新做新。不是想保持原状吗？这就是原状。这理解的原状是就原来的建筑刚盖好时的样子，所以原状有两种理解：一种是刚盖好的原状，一种是我们现在看到它的原状，保持哪个原状？这是保护原来新的样子——原状。这个保持原状不动，这部分新，新旧有区别合乎《威尼斯宪章》要求。还有一种旧的、时代剥落的、无法恢复就新做，旧的保持。这是明显的区别。再是新的把它做旧，这个比完全油漆新的还费工、费钱、费时间。这几种我们都经过实验。故宫博物院曾在一个庙堂中把这几种方式呈现在广大学者和观众面前，看大家喜欢哪种（不管《文物保护法》的原则）。根据大家反映，多数老百姓喜欢这种，少数专家坚持《威尼斯宪章原则》。

有了这个，为了迎接2008年奥运会，颐和园经过大修，天坛经过大修，故宫经过大修（百年一遇的大修），怎么修？颐和园按照第一个，原来乾隆35年盖的完成就是这个样子，彩画是原来样子，工艺按原来的工艺，几层彩画、怎么打粉线等完全按照原来的工艺、原来的材料、形式重新做起来，保持原状。天坛也是如此，故宫也这么做。这么做引起了不同意见的争论，尤其是一些专家学者，学者分两种意见：一种认为保持原状就是这个原状，一种认为保持旧的原状，所以告到联合国。这三个地方都是世界文化遗产，属于世界科教文组织管的，要修理，要经他们批准。故宫这些修认为不符合《威尼斯宪章》，没有保留它的历史信息，没有保留它的可区别性。于是联合国科教文组织特别到北京来开会检查这个事，中国方面做了几个发言：第一个是由古建筑工程院院士向大家做了《中国古代建筑历史的特征报告》；第二由国家文物局长（现在是故宫博物院的院长）做了共和国《文物保护法》怎么按照国际宪章精神和中国实际修理；第三个发言是故宫博物院的副院长专门负责修理故宫工程的，他讲我们是怎么的，比如琉璃瓦有些腐朽了、漏了，搭了架子，把几千上万块琉璃瓦拆下来变成号，这是第几行、第几块保存起来，其中断裂的按照原工艺烧制，如果没有断裂，只是上面的釉子毁坏了，把泥胚重新上釉子烧，后按照秩序重新铺上去。彩画怎么办？实在破烂不堪的，但是早期的彩画包包下来，保存到博物馆，这样比它露在外面更容易得到保存。缺的部分完成新的彩画，室内部分不动。大多数与会专家参观了故宫、天坛、颐和园，同意、认可中国的做法，认为我们还是很严肃、认真的做，连一片瓦都那样的认真，工程继续。这是我们的修订原则。道理很简单，这是公共门，现在去还是这样，右边的门是新油漆完以后造的，这是破损以后造的，保留什么？保留信息？这也算信息？当然算信息，破损的信息，这个信息要不要保留？

同样在南方，江南园林白墙、青绿的竹子、芭蕉组成一个私家园林肃静的、平和的色彩。现在的墙由于长期的梅雨变成这样，发霉了，不是白墙而是霉墙、黑墙。这要不要修？很多地方不敢修，因为意见不一致，修新了，就失去原状，失去历史的信息。这是我们在实际工作中遇到的矛盾。

故宫经过一场争论大修完成，这是太和殿修好以后下面的颜色，中国建筑的角是向上升的，像鸟张开翅膀飞扬一样，所以我们叫“飞檐一角”。这是太和殿当年建好的原状，从色彩、装饰表现的宫殿建筑。宫殿建筑是一个时代建筑最高成就的表现，因为封建帝王可以集中全国的财力、物力，调剂全国最好的资源、工匠、材料建造这个，往往是一个时期的建筑艺术的最高成就。你们有机会到故宫去可以看一下。

修缮。如果建筑在原地因为特殊原因不能保留，环境改变了，不能保留了，比如长江、三峡盖了高坝，水位放满是173米。原先许多古建筑、县城都在173米以下，灌水满后就被淹没，有些县城要搬迁。这个庙是张飞庙，原来在云阳县，现在属于重庆。云阳县江对岸纪念三国名将张飞的庙，非常好，沿着山坡立的庙。我们的学生在80年代初就测绘了这个庙，很有意思的是这个搬迁任务又交给我们。现在搬到县城对面，仍然跟县城维持好的关系。地点变了、地势变了，在这个地方用混凝土人工做成原来的庙的地形。中国建筑个个好处是不仅可以拆，搬到那儿可以对起来，不像西方建筑不好拆，拆了后对不起来。

长江三峡淹没的大昌古镇。这个镇比较大，经过我们考察其中最典型的部分是把房子拆迁后搬到另外一个地方。这是长江三峡以前的新坂村，也是把这个房子拆下来找另外淹不着的地方将村落搬到别地去。这些村落经过我们考察都具有重要的文物价值，不是所有农村都搬，只有价值的才搬。还包括大家知道的西柏坡，党中央在离开延安进北京城以前在河北的所在地。现在去看的西柏坡不是原来的，原来的西柏坡村被水库淹掉，淹掉的西柏坡村把房子拆下来另外找块地方重新建起来（当然土墙不是原来的），原来的木架、砖瓦，毛主席办公的地方还是毛主席办公的地方，周总理办公的地方还是周总理办公的地方，按照原来的布局布置起来，这叫做整体的搬迁。有些价值谈不上，是明清的房子，一个村落现代化了，把老房子拆了再批评他也没用，因为不可能把所有的村落都保存下来，不可能也不必要。个别村子有些老房子，祠堂也好、寺庙也好，有价值，保存得比较完整，拆了非常可惜，怎么办？把它买下来，将它搬到一个新地方，这个办一个祠堂、那边搞住宅、寺庙，找一个地方重新建立建筑群，这是安徽黄山的一个“潜口民居”，集中了徽派建筑的一个山坡上建立新的建筑群。在江西景德镇范围内能够搜罗的一些古祠堂、古民居把它搬到一个山沟沟里，组成一个“清园”（清代的房子），明代的房子组成“明闾”，干什么用？变成一个古陶瓷博物馆（景德镇产陶瓷）。景德镇有两个瓷器博物馆：一个在城里，一个就在这里。